人民日报记者 游 仪

手黝黑,脸通红,一大早,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盐源县卫城镇钟鼓楼村脱贫户肖继安在自家果园忙活起来。放眼望去,红彤彤的果子挂满枝头,几天后,这些精心培育的盐源苹果将“乘坐”乡村振兴班列,跨越2000多公里,到达浙江宁波消费者手中。

盐源县,苹果丰收,两名村民在果园里直播卖货(邹森 摄,图源:封面新闻)

盐源地处高原,地势、气候适合种苹果。然而,种得出却不一定种得好、卖得好。肖继安家有12亩果园,山太深,车开进来要小半天,卖出去难。把果子卖给上门商贩赚的钱,是一家子一年的收入。“果子大小、品质不稳,价格被压低,大伙也没辙。”肖继安回忆。

苹果是盐源的主要产业之一,但发展潜力亟待挖掘。2021年,新一轮东西部协作中,宁波市鄞州区开始对口帮扶盐源,每年投入6000万元协作资金扶持产业等发展。

盐源苹果自然生长不套袋,因长相朴素被亲切地称为“丑苹果”(李里 摄,图源:四川日报)

推动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资金如何投入?用在哪些关键环节?项目“投资账”里有答案。

——3690万元建产业园规范品质,可储存1000吨苹果,年产值超千万元。

“挂了果,都送到这儿。”顺着肖继安手指的方向,一栋现代化厂房映入眼帘,车间、冷库、分拣线一应俱全。

“这个村是苹果主产区,错峰上市经济效益更好。”在盐源县挂职副县长的宁波干部庄琪认为,修建现代化产业园有利于推动产业发展,东西部协作应围绕产业建设做“加法”,撬动社会资本。

社会资本从哪来?在宁波市赴凉山州东西部协作帮扶工作队牵线下,2023年,一家浙江企业看好盐源苹果产业发展前景,在钟鼓楼村建起苹果产业园。“以前苹果没有经过筛选,运到东部进不了大型商超,也卖不上价,我们就引进了果蔬分拣线,按规格分类。”企业负责人晏涛说,筛选能避免坏果流入市场。

在东西部协作机制下,企业投资2000万元,用于修建厂房和分拣线;协作资金投资300万元修建冷库,可以储存1000吨苹果。除了打理自家果园,肖继安还在产业园务工,一年能挣2万多元。去年,他家苹果卖给产业园,每斤比市场收购价高5角多。一个苹果产业园,带动周边80多名村民务工,人均年增收3万多元,园区年产值超千万元。

上周刚建好的苹果产业园二期项目,包括两套标准化厂房和一条果蔬单通道分拣线,投资1390万元,其中东西部协作资金990万元。“全县的苹果都能拿来检测,还会贴上溯源认证标志。”卫城镇党委副书记邱玉军说。

盐源糖心苹果(盐源县卫城镇 刘少蓉 摄,图源:四川方志图库)

——200万元投入酿酒延长链条,带动250户果农增收超20%。

推开车间大门,一股湿热气息混着酒香扑鼻而来。上百个陶缸依次摆开,酒糟正在持续发酵。“前阵子刚上市一批苹果酒,多亏宁波技术加持,盐源苹果的产业链得以延长。”在盐源县现代农业电商产业园,酒厂负责人卿世发感慨。

除了鲜果销售,因为没技术、缺人才,大部分盐源苹果过去只作为果汁粗加工的原料。全县每年有约10万吨小果、次果被浪费。苹果价值如何提升?

2021年,宁波宁展项目管理集团有限公司来到盐源提供生物发酵技术,盐源提供厂房和原材料,共酿果酒。从项目签约到成功出酒,只花了51天。没场地,就利用闲置厂房;差资金,东西部协作资金投入200万元,用来购置分拣、蒸馏、灌装等设备;缺人才,宁展公司派技术专家蹲点指导,培养工人。

如今,苹果酒项目一年消耗17万斤苹果,年产值五六百万元,直接带动超250户果农增收20%以上。卿世发算了笔账:“1公斤苹果基酒的价格是苹果售价的120倍,给果农带来实打实的增收。”

除苹果酒外,宁波均豪农业科技有限公司还与盐源县合资成立公司,依托国家级生物技术平台的发酵技术,将小果、残次果转化为高附加值的苹果饲料。2024年公司产值超2000万元。

在盐源,一条围绕苹果生产加工销售的乡村振兴产业链雏形初现,通过补链、强链,当地造血能力不断增强。

——每年投入100多万元办文化节,盐源苹果综合产值超33亿元。

苹果种得好,还要卖得掉。盐源苹果如何“出山达海”?

每年11月,宁波的盐源苹果文化节人流络绎不绝,往来市民纷纷下单。

现场还会签订盐源农特产品销售代理协议、物流链合作协议和旅游战略合作协议等。盐源县商务局相关负责人说,这个项目每年东西部协作资金投入100多万元,“破圈”效果明显。

品质更有保障、名气越叫越响,盐源苹果走进宁波商超、开设专柜。盐源县和宁波几十家商贸企业达成线下合作意向,并通过工会采购、企业家协会认购等方式带动苹果销售。“盐源苹果好,但大家不知道,我们把好品控,消费者有机会尝到,就会下单。”庄琪说。2024年,盐源苹果消费帮扶超7000万元。

同时,盐源县依托甬(宁波)凉(凉山)“两地仓”,开行“甬凉号”乡村振兴班列,完善公、铁、空干线物流,打通物流、仓储、冷链等环节,推动物流降本提效,让盐源苹果更多更快捷抵达东部市场。

截至2024年底,盐源苹果种植43万亩,产量超70万吨,综合产值超33亿元。依托“山的资源”,发挥“海的优势”,一颗颗红苹果正成为山里人的“金果果”。

延伸阅读

乡村振兴班列助力拓宽东部市场

张怡洲

汽笛声响,列车驶出凉山州西昌南站,50个小时后,这趟装载了20吨盐源苹果、38吨葡萄的“甬凉号”乡村振兴班列将到达宁波北站。

一直以来,凉山农产品走出大山,全靠公路运输。汽车绕山一圈又一圈,种植户们的心也悬了起来:时间长了,鲜货一准难卖。我们来了以后,帮着拓宽东部市场,但大宗农产品长期稳定的低成本运输仍然是难题。苦恼间,工作队想到了铁路运输,稳定性更强,运输量也足。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我们找到了中铁特货成都分公司和凉山州政府平台公司,商量开行班列,弥补公路运输的缺口。

听说要开行乡村振兴班列,大家一拍即合。但操作起来困难重重,货源咋组织、线路怎么走、运到何处去……我们反复沟通研究。去年,团队还一道扎进山里,从盐源苹果基地到西瑶镇肉牛养殖基地,从茧丝绸工业集中发展区到桑枝食用菌基地,调研种植户需求、货物运送特点,一扎就是个把月:运输得用冷链,减少货物损耗;东西部协作资金补贴,降低物流成本;常态化运行,稳定销售渠道持续“造血”……

2024年12月1日,首趟“甬凉号”乡村振兴班列发车,我们蹚出了一条凉山优质农特产品便捷“出山达海”的新路。今年以来,“甬凉号”开行20批次、83车,运输货物1326吨,并从7月份开始每周固定开行。

随着火车一列列驶出,更多凉山好物走出大山、进入东部市场,带动更多村民增收致富。

(作者为宁波市赴凉山州东西部协作帮扶工作队队长,人民日报记者游仪采访整理)